乾祐元年(948)二月初一,还是以刘知远的名义,立皇子刘承祐为周王,同平章事。不久,又发布讣告,宣读遗诏,由周王刘承祐即皇帝位,此时,刘承祐十八岁。
刘承祐继位之后,大臣们认为刘知远改“乾和”为“乾祐”,是一种预兆,因为刘承祐的名字中含“乾祐”二字中的 “祐”字。
因为四位顾命大臣,没有一盏是省油的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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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他抵达凤翔,侯益还没有起程赴汴州,且说话支支吾吾,态度不甚明朗。依刘知远生前的密令,他可以立即处决侯益。
有人劝王景崇当机立断,杀了侯益。王景崇担心“听便宜从事”是先帝的密旨,新皇帝并不知道,如果杀了侯益,可能会受到新皇帝的怀疑,说他擅自杀戮,所以犹豫不决。
侯益可能听到了什么风声,没有同王景崇打招呼,自行离开了长安。王景崇后悔不已。
刘承祐问他为何引入蜀军,侯益胸有成竹,从容地说,蜀兵多次侵犯西陲,他用的是诱敌深入之计,要引蛇出洞,一举歼灭入侵之敌。
刘承祐只是冷笑,没有再问什么,命侯益退下。
牵牛喝水,要先打湿鞋,侯益知道这个道理。在很短的时间内,杨邠和史弘肇便收到侯益献上的丰厚大礼包。其余自宰相以下,只要是能说得上话的大臣,人人都有份。
有钱能使鬼推磨,乱世之中,大家为的就是钱,有了钱,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。于是乎,史弘肇便在刘承祐面前说侯益的好话,其他得了钱的人,也跟着起哄。
侯益稳固了自己的地位,再次贿赂史弘肇等人,让他们在刘承祐面前给王景崇使绊子,说王景崇专横跋扈,目中无人。
刘承祐先还不相信,但说的人多了,假话也就成为真话,于是派供奉官王益到凤翔,调赵匡赞的牙兵进京。刘承祐调回赵匡赞的牙兵牙将,有他的道理。既然王景崇有野心,就不能让赵匡赞的人马留在长安,留在那里,就是隐患。
还有一个人比王景崇更不安,他就是赵思绾。
赵思绾是赵匡赞的牙将,赵匡赞为了保命,自个儿逃到汴州去了,赵思绾等部属都留在长安。王益来凤翔,调他们这一帮人进京,是福是祸,很难预料,加之王景崇用话激他,更使他心中发慌。
赵思绾随同王益抵达长安,此时长安已改称永兴军。节度副使安友规和巡检使乔守温出城迎接王益,并在客亭摆宴招待他们。
赵思绾请示,说部队在城东驻扎下来了,但将士们的家属都在城中,现在要迁往汴州,请将军开恩,让他们进城,将家属接出来,到城东住宿。
安友规见赵思绾手无寸铁,认为让他们进城也不会有事,加之将士们接家属同行,也是人之常情,于是乐得卖个人情,爽快地答应了。
赵思绾的随行人员乘势一哄而上,拿起棍子,把守门的十几个士兵全都打死了。然后关上城门,冲进府衙,打开库房,取出铠甲和兵器,全副武装后,分头守住各个城门。
安友规等人听说城中发生兵变,当时就吓得尿了裤子,酒不喝了,饭也不吃了,各自逃命去了。钦差大臣王益也逃得不知去向。
赵思绾占据了长安,召集城中壮丁四千余人,修缮护城壕沟,十天之内,便做好了战斗准备。
刘承祐接到凤翔官民的上表,立即与群臣商议,大家都认为这是王景崇的诡计。刘承祐于是拒绝了凤翔官民的请求,并派邠州(今陕西彬县)节度使王守恩为永兴节度使;陕州节度使赵晖为凤翔节度使;调王景崇为邠州留后,命他立即赴任。
王景崇接旨后,总是找借口拖延,不肯上任。
李守贞与杜重威是故交,杜重威被杀以后,李守贞有兔死狐悲之感,害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,他一面向朝廷上书,表白忠诚;另一面修缮城池,训练兵马,准备打仗。
参军赵修擅长星象占卜之术,多次劝李守贞,说时运、天命不允许,不要轻举妄动。李守贞不听。赵修便称自己有病,解甲归田了。
赵修辞归不久,有一个叫总伦的僧人前来拜见李守贞,自称能听声算命,判断吉凶。李守贞叫出所有的家眷,叫他们一一出声。总伦听一个,评一个,不过是一些寻常的套话,轮到李守贞的儿子李崇训的老婆符氏开口说话的时候,总伦感叹地说:“此女大福大贵,将来一定能母仪天下!”
李守贞一听高兴了,心里想:
一天,李守贞大摆酒席,宴请将佐,酒过三巡之后,叫人拿来弓箭,指着一张《舐掌虎图》说:说完,张弓搭箭,“嗖”的一声,向图画射去。箭头像长了眼似的,正好插在图画的虎舌上。在场的人齐声喝彩,纷纷离席拜贺。
李守贞更加得意,与将佐们痛饮。将佐们也是溜须拍马、阿谀奉承,当场给李守贞戴了几顶高帽子,李守贞更加忘乎所以。
没过多久,长安的赵思绾派人给李守贞送信,劝李守贞称帝,并给李守贞献上一袭华丽的御衣。
李守贞高兴得手舞足蹈,以为自己真的成了皇帝。几天之后,他打发赵思绾的使者返回长安,让他转告赵思绾,说愿意交赵思绾这个朋友,他日夺得天下,一定不忘今日之谊。
同州与河中毗邻,节度使张彦威探知李守贞的所作所为,为了防止李守贞偷袭,命令部队处于一级战备状态,并密报朝廷,提防李守贞叛乱。
刘承祐立即颁诏,命滑州指挥使罗金山率所部协助守卫同州。因此,李守贞起兵,同州得以保全。王继勋攻占潼关的消息传到汴州,刘承祐立即下令:命澶州节度使郭从义出任永兴军行营都部署,与客省使王峻,率兵征讨赵思绾;邠州节度使白文珂,出任河中行营都部署,率兵讨伐李守贞。
各路大军同时出发,尚洪迁率先赶到长安城下。
这时候,赵思绾已经养精蓄锐,坐待来敌,远远看见尚洪迁率兵前来,也不待对方立住阵脚,挥师迎了上去。
尚洪迁的部队长途奔袭,刚抵达长安城下,还没有列阵,突然看见敌人冲杀过来,有些手忙脚乱。尚洪迁虽然骁勇过人,但军心己动,想喝止已是不及,勉强招架一阵,便败下阵来。尚洪迁亲自断后,且战且走,赵思绾紧追不舍,挑起了尚洪迁的血性,回头拼死力战,才将赵思绾杀退。
郭从义、王峻二人因尚洪迁战死,不免有些胆怯,畏缩不前。而且,两人过去的关系本来就不好,谁也不服谁,此时更是互相推诿,贻误了战机。
刘承祐见长安战场不能打开局面,便派泽潞节度使常恩率兵支援,会师之后,整兵再战,一举收复潼关,然后由常恩驻守潼关。
其他战场上,河中行营都部署白文珂,逗留同州,没有进兵;新授凤翔节度使赵晖,到达咸阳,也没有打开局面。
这三个叛镇地界连在一起,抱成了团,蓬柴火焰高,还真的不能掉以轻心。
刘承祐年轻,不懂军事,自然有些害怕。但朝中主事的四位大臣,都是从大风大浪中历练出来的,见过大场面,特别是郭威、史弘肇,都是从刀光剑影中闯过来能打仗的人。
朝议决定:
郭威当然愿意去,不仅因为平定三镇的叛乱是自己分内之事,更主要的是他可以借这个机会,在军队中扩大自己的势力,乱世中,军权就是政权,没有军权,职务再高也一切免谈。
冯道见郭威如此看重他,非常感动,出谋划策毫无保留,他对郭威说:
这次平叛和以往有所不同,以前多是一路军阀造反,这一次是三路一起反。郭威召集众将商议,先掐哪一路,很多人都认为,赵思绾和王景崇实力较弱,柿子先拣软的捏,先攻打长安和凤翔。
镇国节度使扈彦珂却有不同看法:如果先攻长安和凤翔,万一战事不利,又被李守贞抄了后路,到时腹背受敌,形势就更不妙。
郭威点头称是,于是决定兵分三路:白文珂与刘词从西线的同州进军;常恩从南线的潼关进军;郭威亲率一军,从东线陕州进军,三面合围李守贞。
对将士也是微过不责,小功必赏。这样的统帅是很难碰到的,即使是先帝刘知远,也要逊色几分。将士们自然对郭威感激涕零,誓死效命。
郭威率领的这支军队,李守贞也曾经带过。所以,李守贞听说郭威统兵,毫不在意。按他的想法,自己曾经对这帮兄弟不错,他们不会真心为刘家卖命,一到城下,很容易让他们临阵反水。
三路汉兵陆续抵达河中,一时间,河中城外战旗猎猎,杀气腾腾,特别是郭威率领的禁军,更是气势汹汹,耀武扬威。
李守贞站在城楼上,看到如此阵势,心里已有三分惧意,俯瞰下去,见有很多认识的军将,便想同他们打招呼叙旧。谁知未曾开口,城下已是一片哗然,有的骂李守贞是叛贼,有的骂李守贞是小人。总之,什么话难听,就有人骂什么话。
郭威的部队驻扎在城东,他命令白文珂的部队在城西扎营,常恩的部队在城南扎营。后来,他见常恩的部队军容不整,安营扎寨也毫无章法,知道常恩非将才,便让他带着自己的部队返回潼关去,自己再分兵驻守城南。
汉军对河中城虽然形成了三面合围之势,但只是围而不攻,众将不解,请求立即攻城。
郭威解释说:
有人说长安、凤翔已经与李守贞结盟,一定会前来相救,到时汉军将腹背受敌,形势就不妙了。
郭威胸有成竹,解释说,赵思绾、王景崇只是匹夫之勇,不懂兵法。何况郭从义等人在长安,赵晖去了凤翔,足已牵制这两个人。
李守贞见郭威的部队抵达河中,扎下营寨后没了动静,心里纳闷,不知郭威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。
为了达到这个目的,他从各州抽调民夫二万余人,命白文珂督领,在河中城四面修筑防御工事,将河中城团团围住。他见城上没有什么变化,于是对众将说:“李守贞以前畏惧高祖,不敢嚣张,见我们在晋阳崛起,看不起我们,故此就敢造反。既然这样,我们干脆就装熊,麻痹他的斗志,慢慢地修理他。”
李守贞屡突屡败,知道凭河中军的力量,很难突出重围,于是派使者带上腊书,分头向南唐、西蜀、北辽求救。只是派出去的人没有一个能突出重围,全都被汉兵抓获。其实,即使能突出去,也是无济于事,因为河中已是岌岌可危,辽国、南唐即使出兵相救,远水也救不了近火。
国师总伦继续给李守贞鼓劲儿,说李守贞做皇帝是天命所归,谁也改变不了。并说现在是诸侯混战的时候,只要将敌人全部消灭了,李守贞就能登上皇帝的宝座。
总伦说的倒是实话,敌人都杀光了,李守贞一人独大,当然皇帝之位就是他的了。可是,扫帚不到,灰尘不会自己跑掉,何况李守贞的敌人,都是要他命的那帮人,李守贞有本事让他们消失吗?
李仁矩的儿子李延广还在襁褓之中,乳母刘氏用自己的亲生儿子将他换下来,然后抱着李延广逃出凤翔,沿途乞讨,到了汴州。
侯益得知噩耗,痛哭不已,哀求刘承祐诛灭叛贼,为他一家报仇。刘承祐于是传诏军前,催促前线攻打凤翔。
赵晖这时已对凤翔发起了进攻,正与王景崇相持,听说蜀兵前来支援王景崇,大军已到散关,当即派都监李彦从率兵袭击蜀兵。
赵晖多次派兵前去诱战,王景崇始终龟缩城里,死活也不出战。赵晖突然想出一条妙计,暗中派千余名士兵绕过南山,并让这些士兵穿上蜀兵的服装,打着蜀兵的旗号,从南山上冲下来,又命围城的将士佯作慌张的样子,大叫蜀兵来了,佯装逃命。
王景崇本来已经派儿子王德让去蜀国搬救兵,正眼巴巴地等着好消息,突见蜀兵从南山上杀下来,以为是儿子搬来的救兵,立即派兵出城迎接。
王景崇的兵刚出城,走了不到一里地,突然听到号炮齐鸣,鼓声震天,赵晖的部队从四面八方杀了过来,把数千凤翔兵围在当中。
此后,后蜀皇帝孟昶派山南西道节度使安思谦率兵支援凤翔,另派雄武节度使韩保贞从汧阳出兵,牵制后汉大军。并让王景崇的儿子王德让先回凤翔,向王景崇报告。
王景崇这才命部将李彦舜等人去迎接蜀兵。
赵晖听说蜀兵支援王景崇,急忙分兵守卫宝鸡。后蜀大将申贵用诱敌计,夺取了宝鸡城。幸亏赵晖事先有所准备,派精兵五千人前来接应,途中击败蜀兵,重新将宝鸡夺了回来。
安思谦率军抵达渭水,听了申贵的报告,知道蜀军先胜后败,已有怯意,探听到宝鸡守备森严,料想一时不能攻下,借口粮草不足,将部队撤退到凤州,不久又退到兴元(今陕西汉中)。
王景崇听说蜀兵退回去了,再派使者向后蜀告急。后蜀的大臣多不愿发兵。孟昶抵不住王景崇的再三表请,才命安思谦出援。
孟昶知道安思谦要粮是假,不想出兵是真。为了不让他有借口,便从兴州、兴元给他调去粮食数万斛。
安思谦再也不能推托了,率兵从兴元出发,经凤州进入散关,另派部将申贵、高彦俦等攻占了汉箭筈、安都等几处营寨。宝鸡的守军到玉女津截击,也大败而归。
安思谦进驻模壁,韩保贞也出了新关,在陇州会师,准备攻打宝鸡。
郭威正想向河中发起总攻,一举歼灭李守贞,不想在这个时候,传来南唐起兵支援河中的消息。不得不分兵迎击,暂缓攻城。
原来,李守贞的幕下有两个游客,一个是狂士舒元,另一个是道士杨讷。两人见李守贞陷入重围,装扮成平民,从城南溜出去,向南唐求援。舒元改姓朱,杨讷改叫李平,混出重围,直奔金陵。
南唐皇帝李璟犹豫不决,谏议大夫查文徽、兵部侍郎魏岑都怂恿李璟出师。
李金全也不解释,硬邦邦地说:“敢言出战者,斩!”
众将退下,免不了交头接耳,议论纷纷,有人说李金全可能是吃错了药,也有人说李金全是胆小鬼,更有人说李金全头脑有些不正常,李金全不为所动,任由大家说去。
夕阳西下,暮色苍黄之际,李金全突然下了一道命令:全体将士,马不离鞍,人不卸甲,兵器不离手,各守营寨,不得轻举妄动,违令 者,斩!
半夜时分,突然鼓声大震,不知有多少人马从四面八方杀过来,冲到南唐军营前,大声叫骂。
李金全命众将士坚守营垒,不准出战。来兵喧嚷了好久,并没有发动进攻,最后自动散去。一直闹到起更,才安静下来。
李金全微笑着问众将:“你们想想,午后可以出战吗?”
众将齐声赞扬,都说李金全料事如神,使全军幸免于难。但大家又有些不解,便问李金全是怎么看出敌人用的是诱兵之计的。
李金全笑着说:“兵法中说,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。汉帅郭威,善于用兵,难道我军远道而来,他能不知道吗?涧北的羸弱之兵,明显是诱敌之计,他是想引诱我们出兵,将我军引进他们的伏击圈,好围而歼之。天黑了,我军还没有出兵,伏兵派不上用场了,于是前来鼓噪,乱我军心。见我军壁垒森严,无隙可乘,不得已才知难而退,明眼人一看就明 白了。”
众将对李金全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一连数日,李金全按兵不动,又打听到汉军营垒森严,知道河中危在旦夕。于是对众将说:
李璟给后汉皇帝刘承祐写信,委婉地表示了歉意,请求两国仍然通商,并请求赦免李守贞。
刘承祐没有理会李璟,听说赵晖告急,命郭威设法支援赵晖。
郭威计退南唐兵之后,亲自督兵支援赵晖,走到华州,接到赵晖的来信,说蜀兵因粮尽而退兵。
郭威立即停止前进,返回河中,在途中过了年。
郭威西行之前,曾告诫白文珂、刘词,说敌人如果不突围,就难逃一死。如果被他们突围出去,就会前功尽弃,功败垂成。并说敌人的精锐部队在城西,他走了之后,敌人必然要突围,命令白文珂、刘词要严防 死守。
李守贞得到白文珂出迎郭威的情报,策划偷袭河西后汉军营,他先派人化装成小商贩出城卖酒,凡是后汉军营的士兵,有钱的付钱,没钱的可 以赊欠。
后汉巡逻的骑兵大多都嗜酒,见到杯中之物,早就垂涎三尺,更何况不用花钱,乐得开怀畅饮,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,回营睡觉去了。
巡逻的回营睡大觉,军营的防务形同虚设。刘词虽然百倍小心,处处提防,却没有料到李守贞这一招。
“区区几个小偷,怕他干什么!”刘词马上镇定下来,率众将士反击。客省使阎晋卿提醒说:“贼军铠甲上贴有黄纸,火光一照,很容易辨认,但众兵没有斗志,怎么办?”
“哪有太平无事时吃皇粮,危急之时做缩头乌龟的道理!”副将李韬说罢,一马当先,挺长矛杀向敌阵。
河中骁将王继勋虽然英勇善斗,也抵挡不住后汉军猛攻,身受重伤,败回城中,带出城的数千兵马,活着回去的只有百余骑。
刘词收兵回营,扑灭了大火,对烧坏的营垒连夜进行修补。等到郭威回来后,他跪在郭威的马前请罪。
郭威高兴地说:
禁酒令发布不久,第一个触犯禁酒令的竟然是郭威的爱将李审。郭威召见李审,责问他为何要违反军规。李审无话可说。郭威下令,将李审推出斩首示众。
此后,郭威的部队令出必行,纪律森严。这样的军队,何愁不能打胜仗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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